【随笔】禅心已失人间爱

文/魏恋

  知道三毛是在她去世之后。那天早晨，我照例把头埋在书本里用功，同桌对我说，你知道吗，三毛死了。我说，三毛是谁。她惊奇的睁大了美丽的眼睛，你居然不知道三毛是谁，太傻了太傻了。于是她给我讲三毛的故事，我听得有些意思，说，有她的书吗，拿来我看。她说好呀。

  那时候琼瑶盛行。我和同学走在街上，一个美丽的女孩从身边走过，白衣白裙，长发飘飘，低头走路，神情幽怨而漠然，整个人象一首忧伤的诗。同学说，看见了吗，肯定是看琼瑶小说看多了。我说，那我不要看琼瑶。我本来就是一个不快乐的人，我不想整天都沉浸在一种湿漉漉的忧伤的情绪里，所以我拒绝看琼瑶。后来也是看过一点的，好像是一篇《月满西楼》，还看过电视剧《我是一片云》。是有过感动，有过迷恋，但我知道，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不会在现实里出现，看多了，容易让人陷在幻想的泥沼里难以自拔。清醒有时无法让人做个好梦。那时我看《射雕英雄传》，看《基督山伯爵》，看《简爱》和《呼啸山庄》。直到同桌把一本三毛的书放在我的面前。

  高三的课业繁重，我看过便也放下了。上了中专之后，开始自己买她的书，并开始认真的读她。她最一开始吸引我的，是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开朗浪漫豁达的情怀，遇事能够用一种乐观的态度去化解，并有一颗博爱之心。读她的书，其实是透过那些故事读她这个人。而且那时候我一直向往远方，而她去了我所向往的远方，去了我到不了的天涯海角。所以喜欢是注定的了。

  后来开始收集她的照片。这个高高的个子，大眼睛，牙齿不整齐的女人喜欢穿嬉皮士的衣服，笑容明朗。她的身上有一种自由不羁的气质。

  我一直认为漂泊是一种美，那是一种灵魂摆脱桎楛自由翱翔的象征，而漂泊的灵魂更具魅力。她说，其实漂泊并不是主动的选择，只是这个地方没事做了，又去了别的地方。不管是主动，还是生活所迫，她能够随遇而安，以苦为乐，总是把最美最好的一面展示给我们，这一点已是难得。

  她的文字是这样的平易，没有故作高深，没有说教。言教不如身教。她用她的行动传递着她对人生的理解和对自由的追求。她的人生信条是追求心灵自由，享受生命。谁能像她，以文字立世，却只写亲身亲历。这样以求不负我心的坦荡，这样的坦白，这样的至真至诚，不知有几人能做到。她对爱的执著，亦是让人感叹。经历过走投无路的爱，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，最后找到荷西，才算找到爱的归宿。而幸福如此短暂，六年之后，荷西意外丧生，让她痛不欲生。她从此以后便不再爱了。

  随着对她的了解的加深，我读出了一颗寂寞的灵魂。一个自闭的少年，一路走来，成为今日豁达而乐观的她，不用说这期间的经历如何坎坷曲折，而心路历程又是一番怎样的挣扎和辛酸。我想我是懂得她的。“偶尔的孤独对我来说那是最重要的，我心灵的全部从不对任何人开放。“快乐是那么的遥远和陌生。快乐是禁地，生死之后，找不到进去的钥匙。”她内心的孤独无人能解。

  她选择死亡的方式亦是令人感叹的。

  我常常在想，在那个夜深人静的时刻，当她拿着丝袜走向卫生间，当她把丝袜套向自己的脖颈，她内心是否有过挣扎，有过犹豫。在生命的最后一刻，她在想什么。也许她比任何时候都平静坦然，这样丰富的人生，已经了无遗憾。“想到二十岁是那么遥远，我猜我是活不到穿丝袜的年龄就要死了。”一个渴望长大的女孩，一个终于长大并活的如此精彩的女人，却用丝袜结束了自己传奇的一生。 

  后来看到有人怀疑她书中所写是否是她的真实生活。三毛是一个浪漫，聪慧，有情调的人，当然也自恋，她在文字中演绎的人生丰富多彩，跌宕起伏，如果这样的文字能带给你向往和遐想，抑或是某种快乐和安慰，那么就无需去追问她的真相。而我一直都相信，那一切都是真的。如果一个人的灵魂不曾炽烈的燃烧，又哪里能有如许精彩和丰富的人生。剧本《滚滚红尘》里，每一场的题目串联成一首诗，正是她灵魂的写照。

  楼高日尽。望断天涯路。来时陌上初熏。有情风万里卷潮来。推枕惘然不见。分携如昨到处萍漂泊。浩然相对今昔何年。谁道人生无再少。依旧梦魂中。但有旧欢新怨。人生底事往来如梭。醉笑陪君三万场，不诉离伤。禅心已失人间爱。又何曾梦觉。这些个千生万生只在。踏尽红尘何处是吾乡。

  禅心已失人间爱。经历过太多，万丈红尘中，最后只剩下一颗参破生死的心，于孤绝冷清中，纵身投入黑暗的深渊。没有留恋，没有遗憾，只留一地清冷月光，静静地铺洒在曾走过的万水千山。 

  大约有两年的时间我一直在读她。

  感谢她，陪我度过的那些寂寞时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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